一将功成万骨枯,这种事在有泡沫的行业总是会发生的。移动互联网尤甚。从《愤怒的小鸟》到《植物大战僵尸》、《捕鱼达人》、《唱吧》、《陌陌》……一个个App应用一夜之间“爆红”,它们创造的用户和融资神话,刺激了数以百万计的个人和小团队投入到App开发中来,他们也想做暴发户。
浮华褪去,只剩下一堆App尸体。
据街旁网CEO刘大卫回忆,2010年与街旁同时诞生的LBS应用接近20家,这让他很有安全感,以为自己选对了方向。一年之后,这些应用陆续消失,街旁也举步维艰。
消失的App何止20个。《创业家》记者历时数月,盘点苹果AppStore、91无线、安卓市场等应用商店,整理出100家消失的App名单,并广泛采访投资人、App创业者和各个应用商店的管理者,从中梳理出这些App的“死亡”原因。
你,还敢踩着这些App尸体创业吗?
“小白”贸然入行?死得快!
李嘉庚的故事有一定的代表性。2010年7月,李嘉庚在上海参加微博创业大赛,结识了很多互联网人士。在朋友劝说下,他发现自己具有“产品经理”的特质,蠢蠢欲动地想要创业。2011年6月他离开东莞到北京,很快找到技术合伙人与天使投资,但他不懂产品,甚至连移动互联网重度用户都不算。三个月后产品上线,用户体验极差,骂声不断,又一个月后投资人终止投资。两个月后产品经理离职,团队解散,他还称账上5万元余款被技术合伙人卷走。
据《创业家》统计,100家死亡的App里,社交类占了35%,是死亡率最高的类别。一位投资经理说,这毫不意外,因为社交类应用完全是产品驱动(而不是技术驱动),完全是轻创业。每个人对社交多少有点自己的想像,有个想法很容易就做出一个东西。可是社交产品实际上门槛不在于想法或产品,而在于运营,这里面有非常多的坑,比的是创业者对用户的理解、对资源的把控力,以及跟平台共舞、从平台获取用户的能力,话题制造的公关能力,融资能力(社交变现的前提是大用户量或者较高的用户留存率,这都需要长期烧钱)。社交类应用好不容易把用户量做大了,商业模式还很难找(微博都这么大了,自己的模式也没真正摸索出来)。因此,社交App领域进入了太多搞不清楚状况的创业者,死亡率最高也正常。
缺乏市场调查,空讲模式?必挂!
李天放,计划FM创始人,2010年从硅谷回国创业。初到北京时他希望通过活动认识一些朋友,在体验过魔时网和豆瓣同城后决定自己做一个应用。计划FM可以发起活动并带有社交功能,并且为用户提供各种活动信息,一度在创业圈子里非常出名。
尽管北上广深的很多互联网人士都知道计划FM,但李天放说在“真实的”世界里,计划FM其实没什么用户。“我如果在中国多住几年的话,不会做这个东西。因为国外和国内对活动概念的理解是完全不同的。”
在李天放的回忆中,硅谷很多互联网活动非常纯粹,而国内很多活动质量不高且收费贵,对计划FM的目标客户也渐渐失去吸引力。计划FM后期转型的很大原因也跟这有关系。
因为当初希望通过参加活动结交朋友,李天放的第一反应是用朋友关注流的方式来筛选活动,于是有了计划FM的最初版本。事实证明,这种用A+B生成一个模式的方法不成立。“真正成功的产品都是观察已经存在的需求是什么。我们真正能为用户提供什么价值?到后来我都觉得我们不值得活下去。”李天放反思,那些每天讲SoLoMo、O2O、社交化的项目都死掉了,那些活下来的项目反倒不会让人觉得特别厉害,也许他们只在做着特别土的事情。
拷贝失败而死
国内外有什么受到欢迎的产品和模式,在国内照抄一个,这是中国互联网创业的典型“模式”。移动互联网时代不仅不能免俗,还愈演愈烈,当然也上演了拷贝失败的故事。
2010年,街旁等LBS应用大多抄美国的Foursquare。但问题是,中国用户是否乐于共享地理信息?签到满足了用户哪种核心需求?如果仅仅依靠勋章、优惠等手段,显然不是各大团购优惠类网端的对手。
以街旁为例,早期的种子用户中,一类人以发掘地点为目的,一类人侧重记录生活。街旁网CEO刘大卫认为,用户需求不统一是阻碍街旁发展的根本原因,你很难去判断到底该服务哪群人,舍掉哪个功能都不合适。
刘大卫心里清楚,当地点或签到功能已经成为所有内容的底层,单纯做签到分享的应用便不能存活了,他想把街旁做成一个以用户UGC为主导的分享社区,迎合那拨热爱记录生活的小众人群,但又担心遭到其他用户嫌弃。唯一办法就是同时开发几个App,做成像豆瓣FM、豆瓣阅读一样的系列产品,一个App只做一件事情。这也许是街旁未来的转型方向,但他现在并不肯定。
如果说街旁只是有点迷茫和不振,一些美食类App真的“抄”得惊心动魄,有的甚至迅速“抄死”。2012年5月23日,美食类应用“食神摇摇”被苹果通知下架。同一天,大众点评对外发布声明称“食神摇摇”大量抄袭其网站上的商户信息、图片以及用户点评。由于大众点评的反击,让“食神摇摇”很受伤。
据《长江商报》报道,事发后,一位创业者称他比“食神摇摇”更早出过摇一摇的美食App,但最终没做下去。因为做美食类App,如果没有靠谱的线下商户数据,一切都是扯淡,注定昙花一现,成为移动互联网里的一个事故,而不是故事。一位模仿“航班管家”的航班类应用创始人也表示,由于自己和投资人都缺乏航空产业资源,项目上线仅一个月,拿不到第一手的航班信息,最终只能放弃。
收不到钱,饿死
App应用只有两种收入模式:用户付费下载;用户免费下载+嵌入广告的模式。在国内,“网上的东西都是免费的”观念深入人心,想让用户掏钱,怎一个难字了得!大部分中小App开发者想获得收入,要么靠海外应用市场收费下载,要么做用户最愿意付费的App游戏。2009年,触宝输入法和海豚浏览器这两款应用都是靠在美国应用市场一套下载收10美元或者让每个用户捐献6.99美元的方式先活下来。那还是因为它们做得早,到2011年之后,只要一个应用冒出来,马上会有一堆类似的、免费的、猛推的应用跟上。收钱,难了!当然游戏类App,只要产品好,还是最容易收到钱的。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在100家App死亡名单里,游戏类应用只占1%。
用户免费下载+广告模式对大部分App来讲也极难。首先,没有海量下载(百千万级)就没有独立的广告价值,只能通过安沃、多盟等移动广告联盟来获得可怜广告收入。即便这样也难以为继,因为现在投App广告的大部分是App,等收钱的开发者很多,肯花钱的人很少。而2012年经济大环境不好,原来愿意“倒贴钱”养中小开发者的移动广告平台也在收缩过冬,本来就很少的分成更可怜了。这种游戏怎么能持续?
早期,有一些开发者通过承接App外包的方式来维持生计,一个项目往往可以收3万~5万元,但随着追信、简阅等所谓傻瓜式App快速生成平台的出现,让很多开发者连这条保命的活路都没了。
山寨凶猛,被抄死
“抄死”,那是水土不服,没有资源等原因造成的;“被抄死”则是被资本、大公司挤压死的。同样是K歌类应用,做得最早和用户体验最好的不是唱吧,但唱吧愣是砸钱推出来了。《创业家》杂志此前采访过一些刷榜公司,有人称,有融资的唱吧找遍了国内的刷榜公司(没有一家刷榜公司能单独承受那么大的量)大规模刷榜。当然,此种说法遭到唱吧CEO陈华的一口否认。
红杉资本合伙人计越曾在接受《创业家》采访时表示,某些公司把刷榜当做日常主要任务,每月固定开支几十万元,长期锁定在总榜前100位或者前50位。这些公司一般都有A轮投资者,没有投资的个人开发者也玩不起。其实现有投资人一般都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的甚至鼓励创业者刷榜或锁榜,主要是为了下轮顺利融资。到了融资B轮的关键时期,某些App榜单表现尤其亮眼。无法马上变现的免费社交和工具类App尤其有“作案动机”。这或许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为何100家App死亡名单里,社交类和工具类应用加起来居然有50%。在巨头和“有钱人”云集的热门领域,被拼命挤压的中小开发者怎么有出头之日?
除了刷榜,投广告(以及换量)、预装是App推广的最主要手段。触宝创始人王佳梁曾对《创业家》表示,大公司抄一个App,可以用钱来投广告,用已有资源换量,甚至花钱预装在手机终端上,这哪里是普通开发者可以承受的?被巨头盯上的App,比PC互联网时代死得更快是正常的,不死才不正常。
错过融资时间而死
自身很难有造血能力,又想拼命烧钱把用户量做大,这需要投资人来大量输血,所以融资能力和时机就决定了很多App的生死。错过融资时机有时候很要命。
图片应用创始人张岩(化名)对《创业家》记者表示,他的应用在2011年准备A轮融资时,和国内两家机构签订了备忘录,后期由于VC尽职调查等事宜拖延了融资日程。“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错过那个时机后,市场对这种产品的估值就变了。”
张岩至今觉得项目失败的根本原因是错过了融资。“VC当初对我们有意向,是认可我们模式和团队的,但好东西要往外推啊,后期涉及到产品推广时,就需要钱来做,而且不是天使的钱能够解决的。”
记者出身的他2011年辞职创业,项目失败后又再度回到媒体圈。“有句话不是这么说吗,当一个媒体人出来创业,证明这个行业的泡沫已经非常大了。”他略带自嘲地说。
“日抛型”App死了就死了
AppStore的流畅下载模式和SNS网络使口碑营销的爆炸效应显现出来,也应运而生了很多新型应用。比如可以将手机扔起来测高度,或是可以模仿人搞笑声音的App。这种应用用户的使用新鲜度只有一两次,它们更像是一款“日抛型”产品。
在以往商业模式下,没有人愿意去做一个“日抛型”应用,但在现有App下载环境下,很大一批人在做“日抛型”软件。即使用户不会长期留存,一旦抓住了口碑营销的爆发点,开发者依然能够获取一些广告收入,甚至有用户愿意付费购买。人们都清楚这种产品不会提供持续价值,但投资人、开发者依旧愿意相信这是一种可行模式。“日抛型”App是赚快钱的工具,死了就死了,反正它们的使命已完成。